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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1章 妖孽惑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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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傾茗……”夏影柔軟的聲音輕輕喚醒了她的夢。

初晨陽光透過精雕的窗欞灑進殿中,淡淡柔和,橙亮溫柔。夏影如玉的眸子映著朝霞凝望她,櫻花色的唇勾起一抹暖人的笑意,驅散她怪誕的夢魘。

雨晨略略適應了下陽光,緩緩坐起。

“做噩夢了?”夏影悠悠擡手想來拂她額上的汗珠。

她往後一縮,想躲開如此親昵的動作,但總會在他掌控之內被觸及。

他溫熱的手劃過額頭,撫過鬢角,帶起清雅的梨花香和帝王本有的龍涎香氣,雨晨忽覺一陣酥麻,頭暈乎乎起來。這種感覺很危險,這暗示著她潛意識裏並不反感他了,甚至還有些微妙的好感。

他的手停在她結疤的側臉,眼裏流露出心痛的神色:“好的很快,別擔心……”

她蹙了蹙眉頭,這張臉,大半邊被火燒傷,幾乎是毀了。那天典溟闖宮看到她的樣子,才會失控一般與夏影發生爭執想帶她離開。

毀容,她倒並不在乎,三年前就毀容過,那時的樣子比現在恐怖百倍。

那個時候風麟撤走了所有的鏡子,不讓她看到自己可怕的容貌。可她就算不看,也能用手摸出來,臉上凹凸不平的腐肉,充滿惡心的臭味。她很害怕,害怕得歇斯底裏但求一死。是風麟一直寬慰她,鼓勵她,她才支撐下去獲得了重生。風麟是怎麽做到的?她感動,心動,撼動,她想,這世上除了父母,恐怕沒有第二個人會像風麟這樣對她了。

風麟,你到底去哪裏了?梨園失火那天你真的沒有出現嗎?可我清楚記得你的笛聲、你那雙漣漪的鳳眼、還有你喚夏影坎水的聲音……夏影說那是我被鬼纏身產生的幻覺,我想也是,如果是你,怎麽會不管我的死活呢?

“傾茗,怎麽了?”看著淚眼朦松的她,夏影緊張地問著:“可是哪兒不舒服?”

她回過神來,搖搖頭:“我很好……”

一連串細碎的腳步聲,殿外魚貫而入一隊宮女,捧著洗漱用具和錦衣龍袍。

“皇上該去前宮了。”雨晨坐正身子想下床。

他卻溫和一笑,手劃過她身側,很自然地握住她:“不,從今日起,朕就在這兒處理朝政,陪著你。”

她心裏微微一動,抽了抽手,卻被他握得更緊。

夏影不同於典溟,即便她躲避,他也會努力追逐。就像這樣強行握住她的手,就像這些天親密地守著她。

夏影不同於典溟,他擁有所有,且不放棄所有,無論是國家還是傾茗。

他嘴角上揚,桃花眼盈著笑,閃出誘人的色澤,這便是那讓天地都為之失色的笑容吧,之前總覺得他的笑夾雜著玩弄、調戲、陰謀的味道,經歷這麽多事,才讀懂這笑容本就是幹凈和溫暖的。

他站起展開手臂,宮女上前為他穿上龍袍。明艷的朝霞渡在他月牙白鑲金龍紋錦袍上,閃爍出橙金暖色,明晃晃耀眼。

“梨園失火的事已查明。”他整了整衣襟,悠悠說道:“曹美人指使宮女在梨花糕中參藥,害你暈厥險些溺水,麗嬪同夥曹美人銷毀證據,火燒梨園……”他的聲音隱約透出冰冷的寒意,淡淡道:“如此十惡不赦,心腸歹毒,朕已下旨賜二人自盡,相關失職宮人處以暴室杖斃,以儆效尤,此等陰險之事再不許發生。”

這一番話說得極快,語氣平緩,雨晨聽得心跳加速,驚異不已。照此說法,她吃過梨花糕確實溺水了,為何死而覆生?梨園的火明明是璇璣放的,璇璣那種性格的人怎麽會甘願為麗嬪賣命呢?而且璇璣被驅妖的修靈人帶走了,沒有人證,何以能指控麗嬪放的火?

這些事情夏影不動聲色間查出並予以處置,也沒問她這受害人的意見。這是為她好呢還是為她好呢?

夏影收了收眼中寒意,笑著牽過她的手:“朕吩咐人著意留心你的藥飲膳食,殿外也加派了護衛,以後你不必擔驚受怕了。”他的聲音柔軟動聽,和著漱漱的風聲,清洌洌若流水,仿佛剛才說處死了數十人以儆效尤的人並不是他。

雨晨楞了好一會兒,直到宮人們退出殿外,夏影獨自為她梳頭挽發,敷藥蒙面。

“皇上……”雨晨定定地看著他:“梨園的火可能不是……”

“此事就讓它過去了,人已處死,再說無益。”他嘴角的弧度浮起一抹溫婉的笑,襲襲香氳彌蕩縈紆。

***

晴嬪初入後宮就掀起了一場血雨腥風,宮裏有傳,她是玉面狐貍,九命貓妖,溺水不死,火燒不化,魅惑聖上,意圖不軌。此條消息很快傳到北夏國都,太後、皇後、眾臣恐慌不安,焦慮萬分,紛紛送百裏加急提醒皇上,莫被妖精魅惑。

雨晨無比苦悶,她什麽都沒做,她還被燒毀了一張臉,怎麽就成妖精了?

夏影拿走她手中的奏牘,玩笑道:“丫頭,我倒是希望你如他們所言,是來勾引我的……”

雨晨橫了他一眼:“你還玩笑得起來,都快被你害死了。”

他爽朗一笑,桃花眼泛著醉人的光澤:“有我在,誰敢害你呢?”

“正是有你在,他們才要害我。”她指著堆成小山的奏牘,道:“皇上應該也知道言官是多麽可怕的一群貨,集體跪諫、冒死上諫神馬的最擅長了。我若再這麽被你護著,遲早要被他們前赴後繼批鱗諫諍而死。”

“言官是什麽?”他目光猛地一亮。

哦,你們還不叫言官,她思索一下道:“算是你的大臣吧。”

他嘴角上揚,笑意更深:“傾茗也這麽與我說過,她說皇帝的權力不會無限擴大,一旦達到巔峰,總會有事物來壓制,以前是神權,後來是世家貴族,到以後就會是大臣了。”

嚇!雨晨心下一震,傾茗也是穿越來的麽?小小年紀竟懂得這般道理,該是有多聰明呢。她垂下眼瞼不敢看夏影滿是探究的眼神,玩起手指來。

“皇上,”殿外傳來內監的聲音:“南疆皇帝命人送來請柬。”

“拿進來。”夏影斂了笑,眉眼間透出帝王的威嚴之勢。

南疆皇,雨晨想起墓室的琴皇後,她跪拜琴皇後時發生了一連串詭異的事情,嚇得她暈厥了過去,接著就被琴皇後的夢纏住昏睡數日。夏影說他蘇醒的時候水帝冰玉棺又懸回到空中,正下方的地面打開了一道出口,出口直通密道,密道又通完神殿。雨晨隱約記得玉棺中飛出過水帝玉,醒來後借口丟了重要物件請求夏影陪她又去了一趟密道,可如何尋找都沒能再次回到墓室去,也沒能拿到那塊水帝玉。

南疆皇邀夏影明日去漣漪海泛舟,夏影合上竹簡柔柔望著雨晨:“明晚隨我一起去吧。”

她楞住,如果去見南疆皇,說不定能遇見墨塵,看他能否幫她逃跑,可要以妃嬪的身份過去,她總覺得不自在。猶豫片刻,她指了指自己毀容的臉:“我這個樣子怎好出席國際會議……皇上還是帶那位傾國傾城的花舞娘娘去吧。”說到花舞妃,她想起件事:“今兒下午你議事的時候花舞娘娘差人送來一張古琴,小桂子怕打擾到你,就放在我這邊了。娘娘說,皇上重傷初愈別太勞累,閑時撫琴一首怡神靜氣,解煩排憂。”

她起身將古琴取了過來,那琴並無特別的裝飾與刻文,通體黑色,七弦亮如銀絲,音色透亮,頗有靈氣,有如鐘磬金石。這琴可能有些故事,花舞妃送來給夏影是想喚起往日情誼,提醒他莫要冷落舊人?

夏影一見古琴,黑瞳微顫,手指不自覺地輕撫上了琴弦。他擡眸瞬間,那淡淡的悲涼一掃而去,又是溫潤的笑容:“丫頭,我教你彈琴吧?”

雨晨回以一笑:“皇上先跟我講講這是什麽琴,有何妙趣的故事。”

他略略失神,道:“陪我去看梨花,可好?”

梨園的梨樹皆被燒毀,晴雨殿也燒了大半,居住不得。他們現居住在神殿的偏殿,遠離嬪妃住處,遠離前宮。神殿的梨花樹花朵更加繁盛,銀色月華之下,梨花泛出淡淡的白光,若出塵的精靈,美輪美奐,散發出淡薄的幽香,縈繞周身。

掌燈宮女將四周掛上冰綃刺繡梨花圖案的燈籠,內監搬來一張熏香軟榻,夏影讓她並肩坐下,看著如雲一般爛漫的梨花,念道:“梨花如靜女,寂寞出春暮……丫頭,你恐怕記不得,我為何如此喜歡梨花。”

他閃動著墨玉明眸,映著朵朵梨花,陷入無盡的回憶。他緩緩訴說那朦朧又美好的往事,他們的相遇,相知,誤會,別離,每段故事都沒有落下,他們在梨樹下賦詩興曲,撫琴合奏,傾茗的一笑一顰一言一行都記在他心裏。

梨花靜靜開放,如雪純白,輕帶晶露,風臨飛揚。片片若白蝶飛舞,飄在夏影月牙白的龍袍上……

他扯出一抹慘淡的笑容:“如今來看,傾茗真是個沒心沒肺的女人,她從來沒說過是否喜歡梨花,她卻一直要去那片梨樹林……”

輕嘆一聲,他轉眸凝望她:“丫頭,你能告訴我,她究竟有沒有喜歡過梨花?”

雨晨心神一震,不知如何回答,原來他與傾茗的故事不只是翻墻戳窗紙那麽簡單,也不單是滅族仇人那麽血海沈重。看著夏影淒美的笑容,她也跟著心頭一苦。

傾茗到底有沒有愛過夏影,她也不知。也許愛過,但愛得沒有典溟那般深刻;也許從未愛過,只是將他當做交心好友。他竟這般執念,一次偶然的相遇便墜入沈淪。人生有八苦:生,老,病,死,愛別離,怨長久,求不得,放不下。他對傾茗,便是愛別離,求不得、放不下。這段孽緣,要如何才能化解?

她仰望天幕,星臨萬戶,月華流照,皎皎一輪孤月,寂寞悲涼。

“我給皇上講個故事吧……”她淡淡說著,摘下一朵梨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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